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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2-18 20:55:28

精选章节

「哥哥,你想吃东西吗?」

「好啊。」

小孩嘻嘻地走过来,双手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。

「哥哥,这个好吃,你吃这个!」

01

我是被扔在道观门前的弃婴,三十年前,这样被遗弃的女婴不计其数,我只是其中一个。

那时师父刚上山修行不久,本不想再沾惹上世俗之事。可师父说那年冬天,天寒地冻,他抱着我下山,每家每户问,是谁的小孩,皆无人回应。

师父无法,只好买了点奶粉,背着我上山,至此我成了师父的小跟班。

我被捡到时,无名无姓,师父觉得我一生的不顺都在小时候化解了,以后会越来越顺,于是我得了一个新名字,叫苏顺。

十岁那年,师父又在山下捡了个男孩,他半边脸都是红紫色的胎记,整个人裹在花布棉袄里奄奄一息。

师父把他背上山,给他熬了一盅药,又朝神佛上了三炷香,说上世的怨气这世消,给他取名苏世。

可我看他长的实在像个猴子,自他醒来后,便一直叫他猴子。他不喜,也不叫我姐姐,只叫我顺子,听起来像古代小厮的名字。

师父却大笑,说,“名字本身就是个称呼,顺子这个名字极好。”

于是乎,我一个大姑娘,顶着“顺子”的名号开始和猴子勇闯江湖。

七月半当天,我和猴子正在房间打牌,师父窸窸窣窣得过来敲门,“顺子,猴子,接单了,快点出来。”

猴子示意我去开门,被我一脚踹在了床底下,他摩挲被摔到的屁股,一脸怨气地看向我,我立马举起拳头,“快去!”

“师父,什么单呀!非得七月半让人接,那家人不知道今天阴气重啊,万一我跟顺子承受不了,被消了都有可能。“猴子丧着脸,师父也无可奈何,“没办法,是老相识了。”

他拄着拐棍,“我都说我脚折了去不了,让他们另外找人,可老张家不肯啊,非要让我去。”

“行吧。”我下床扶住师父,“你当心点。”

猴子也接住师父,又问,“师父,他们让我做什么啊?”

“给老张家婴儿超度。”师父说完做个了佛揖,“七月半死,太凶险了,他们家觉得”

半夜的冷风吹过来,我坐在猴子的三轮车上,心里发怵。

「猴子,你跟我爸学了多长时间了?」

「满打满算三个月。」

我一听,脚下更虚了。

猴子还在一旁自夸,「这超度最简单了,念点咒语,糊弄糊弄就行了。」

我却觉得奇怪,父亲做事最是严谨,怎么会让毛都没长齐的猴子,单独去做法事。

三轮车大概开了半小时,就到了老张家门口。

一个年青男子站在门口,看到我们,脸立马拉下去。

我心里不爽,悄声问猴子,「这人是谁啊,干嘛那副样子。」

「别管他!」猴子把车钥匙往身上一揣,「死的就是他儿子,他要找神婆超度,他爹又要找你爸,他就不开心了呗。」

猴子刚说完,里屋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,猴子热情地迎过去。

「张叔,我们来了。」

老张往我们后头看过去,「你师父没来啊!」

「我师父摔骨折了,来不了。」

老张嘟囔了一句,「那你能成吗?」

猴子拍了下胸脯,「保成,张叔。」

「你不信我,也得信我师父呀。」他指着我,「这是我师父的亲儿子,跟着师父学了二十多年了,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道士了。」

我:「?」

02

老张一走,我把猴子拉到一边,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,我从来没学过。」

猴子拿着三炷香,往香灰上一插「没事,你不要说话,跟着我就行。」

我只好闭嘴,佯装深沉,有样学样,也抽出三炷香,刚准备点燃插进香灰里。

「砰」的一声,灵堂发出巨响,装着婴童尸体的棺材,突然四分五裂,碎了一地。

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尸体,完全暴露出来。

站在一旁的神婆,急促地发出「阿哟啊哟」的喊叫声。

「神气相冲,神气相冲啊!」她弯身把棺材里的死婴抱在怀里,神色埋怨地看向小孩的父亲,「说了请了我们就不能再请道士了,你们不仅请了,还请了两个!」

小孩父亲怔愣了片刻,转过身来,就要推猴子,猴子反应不及,被推了个趔趄。

「住手!」一句女声从楼上传下来。

我抬头一看,一个身穿白色棉麻睡衣,头发松散披在身后的妇女,脚踩着双拖鞋,眼睛红肿的地快步走下楼梯。

她来到我们面前,一手推开孩子的父亲。

又转头看了眼抱着死婴的神婆,「是我让他们来的,我看谁敢赶他们走!」

神婆神色闪了闪,闭目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了一通,过了一会睁开眼说,「可孩童不肯啊!」

她说罢,刚才还缩在她怀里的死婴,突然转过脸来。

小孩脸色紫青,眼睛紧闭,却发出嘤嘤哭泣,「妈妈,妈妈,你不要扰我投胎!」

孩子母亲震惊几秒,跑着过去,边哭边喊,「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。」

神婆把死婴往身后一转,孩子母亲想要碰触的手落空了。

我惊恐地看着猴子,「这死人怎么还能说话?」

猴子也慌了,「倒是从来没有见过!」

孩子的父亲在一旁「嗤」了一声,鄙视地看了我们一眼,他走到孩子母亲身边,轻声安抚,「英娘,孩子和神婆有缘,就让神婆来做这场法事吧。」

孩子母亲看了我和猴子一眼,眼露绝望祈求之意,「就听…」

「不行!」她看了眼门口突然改口。

我和猴子齐齐往后看过去。

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头,弓背弯腰提着个医药箱站在门口。

03

他苍老的声音在前厅响起,「刚去看诊,路过想进来给小孩上柱香。」

「快进来,快进来!」老张疾步向前相迎。

老人把医药箱放在脚下,抽出放在案几上的香点燃,虔诚地拜了三拜。

他拜完,看着老张说了句「节哀。」就步履蹒跚地拎着医药箱走了。

「这人是谁啊?」我靠近猴子,小声询问。

「这你都不知道!」

「我应该知道?」

「他可是远近闻名的慈医,这十几年来,不知道救助了多少贫苦老人和小孩。」

猴子说着说着把声音压的更低,「其实老张家孙儿本来也可以救活的,可他媳妇不按医生叮嘱用药,才导致小孩病情恶化夭折了。」

「你从哪听来的?」

「代庙村大家都这么说。」

我往英娘方向看过去,只见她死死地盯着已经离去的郑医生,双眼发愣。

「呜呜呜,我疼,妈妈,我好疼!」寂静的灵堂,死婴突兀地发出诡异的求救声。

英娘痛哭地快步跑过去,「妈妈来了,妈妈来了,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!」她伸手想抱住死婴。

神婆却往后退了三步,她神色肃穆地警告,「超度已经过了时辰,现如今尸体吸入了过多的精阳,已经有要尸变的迹象。」

「灵堂已经无法束缚住它了,我必须马上带尸体到娃娃庙做法才能控制得住。」

孩子父亲在一旁劝慰,「英娘,让孩子安心地去吧。」

老张也在一旁插嘴,「媳妇,爸爸知道你失去小孩太痛苦了,我们也很痛苦,可现在再不超度,小孩就没法往生了。」

英娘顿了几秒,猛地蹲在地上,捂脸嚎啕大哭!

我心想这一趟算是白来了。

神婆从布袋里掏出快黑布,「时间紧急,你们也不用相送了,我超度好,马上答复你们。」

老张点头,神婆神色匆匆地抱着死婴就要走。

「且慢!」一直未吭声地猴子,伸手抓住神婆的手臂。

「我们能超度!不用费心去娃娃庙。」

04

猴子语毕,众人皆看了过来。

已经要走的神婆,被猴子抓住手臂。

她用力晃了两下,见晃不动,又停了下来。

我凑近猴子,担忧地问,「你真行?」

猴子声音压的极低,「不行也得行啊,师父说了,我这次要是不单独做一次法事,他就不要我这个徒弟了!」

「啊?」我余光往旁边看了眼,神婆面露鄙夷地看着我们。

她往旁边撤了两步,脸上挤出一丝笑,「行,那你们超度吧。」

猴子有模有样地从包袱里拿出几张黄色符纸,又用手蘸墨汁在符纸上,画了个小人。

他就着香火,点燃符纸,嘴里念念有词。

我什么也不懂,又不能愣着不动。只好有样学样,闭眼,双手合十开始乱念。

「咻」的一声,什么物体破空而出。

我睁开眼,只见刚才还躺着一动不动的死婴,现下已双眼绯红,嘴边长出尖利的獠牙,跳跃着就往猴子方向扑过来。

「小心!」我立马扯开猴子。

可婴尸反应极快,一下没抓咬住,又一个弹跃径直蹦到了猴子的头上。

他反身就要把獠牙往猴子颈脖上刺,猴子也慌张了,扬手把还没烧完的符纸往婴尸身上一按。

本来烧到一半的符纸,骤然从纸上幻化出另一个婴灵。

这婴灵速度也极快,就在婴尸獠牙马上要触及猴子肌肤时,它一个利爪,直接吊起婴尸,狠狠地往窗外一甩。

猴子摸了把颈部,我俩齐齐松了口大气。

「嘻嘻嘻。」我们往后一看,只见刚才被丢出去的婴尸,正趴在窗户边,桀桀怪笑。

他的身躯,随着笑声越变越大。

双手的指甲,像春天的竹笋,一节一节的往上冒。刚才还布满尸斑的肌肤,突然开始大块大块的往下掉。

腐烂的皮肉夹杂着殷红的鲜血,一股恶臭味在灵堂蔓延。

蹲坐在猴子肩膀上的婴灵,剧烈颤抖起来。

它弱小的身躯,蜷缩在猴子的肩窝,瑟瑟发抖。

「糟了!婴灵根本不是婴尸的对手。」我心里暗暗焦急。

趴在窗边的婴尸停了笑声,他双手往墙壁上一抓,几层混泥土漱漱而下。

我拉着猴子赶紧往后退。

可婴尸根本不给我们逃脱的机会。

他腾空跳起,嘴里尖叫大吼,「挡我路者,皆死!」

05

婴灵挣扎着往上跃去,可还没到半空,就直接被婴尸徒手直接撕碎。

血色碎片在空中慢慢消融。

我和猴子对看一眼,眼中都是浓浓的恐惧。

「快跑!」我拉着猴子就往前跑。

婴尸在后面发出「哈哈哈」的大笑声,老张他们早已跑出了灵堂,只有英娘还怔怔地呆在原地。

我慌忙拉住她的手,「赶紧跑,姐姐,它已经尸变了,随时都会杀了你!」

婴尸挥手丢过来一块木片,猴子没注意,一下被绊倒,整个人摔倒在地上。

我转身欲拉他,婴尸双爪已狠狠地往他头的方向抓去。

「小心头!」我扑过去,可婴尸的速度比我更快。

眼看指尖就要戳破猴子的头颅,猴子眼疾手快,顺手拿了把镜子往头上一顶,一阵烧焦的味道传了出来。

是婴尸的手,被镜子的道光烧黑了。

他看着自己的手,又看着我们,绯红色的眼珠变成了血红。

「啪」的一声,他直接扯掉自己被烧掉的手,断裂的地方,迅速又长出新的手。

猴子惊恐地看着我,「完蛋,顺子,婴尸已经可以再生了!」

而就在这么一瞬间,婴尸再次蹦到我们面前。

我还没来得及说任何一句话,他的爪子已经重重地抓在猴子头颅上。

猴子右耳边的头皮,瞬间被掀了一块,里面殷红的血肉露了出来。

婴尸掐住猴子的颈部,低头就要啃吸。

06

我用力扯下脖子上祖传的驱邪玉牌,猛地扑到婴尸身上,把玉牌紧紧贴在它背上。

「滋滋滋滋。」婴尸身上冒出一股烟气,腐烂的肌肤像被烤了一般,开始慢慢变红,变烫。

它痛苦地在地上尖叫挣扎,我迅速把猴子拖到一边,护住猴子和英娘准备撤退。

一旁的神婆,拿出块红玉,朝婴尸大声呵斥,「让我收了你。」

神婆闭目做法,血玉飘在婴尸的上方,发出血红色的光芒。

一直痛苦嚎叫的婴尸,逐渐平静下来。

「不好!」猴子朝我大喊,「快跑!它的肉身又长出来了。」

「怎么回事?」神婆看着红玉,一脸疑惑。

「咻」的一声,婴尸跳到了我们面前,它紧闭着双眼,伸手就往我身上抓。

我躲闪不及,右臂直接被撕出了一块皮。还来不及呼痛,它的獠牙就要往我脖子上刺。

我一个侧身往旁边一躲,伸手用力推开英娘,「快跑!我们拖住它!」

英娘看了我们一眼,转身就往后门跑。

婴尸右手往我脸上一甩,鲜血迅速冒出来。

猴子看我危难,又祭出几张符,可符纸还未幻化,就被婴尸一一撕碎。

「嘻嘻嘻,看你们往哪里跑。」婴尸怪笑着,两手紧紧箍住我的脖子。

我痛苦地挣扎,猴子想拉开婴尸的手,被婴尸脚一踹,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。

颈部的窒息,让我呼吸越来越困难,我用力想摇晃一下头部,却被婴尸死死控制住!

耳朵嗡嗡地巨响,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了。

「不要!」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痛呼,「不要杀他!」

07

「孩子,不要杀他,妈妈求你了!妈妈求你了!」

我恍惚的余光,看到英娘抱着婴尸痛哭,而它竟真的慢慢松开了手掌。

猴子寻到空袭,立马把我拖了出来。

我捂着脖颈,剧烈咳嗽起来。

「我来收了它。」一旁的神婆拿个葫芦就要念咒语。

猴子一手打掉她的葫芦。

「我自己来。」

我看他先寄出一张符,又拿出个玉葫芦,闭目念了几句咒语,英娘怀里乖顺的婴尸就被收了进去。

神婆不满的看着我和猴子。

「本来可以顺顺利利超度的,就因为你们耽误时间。」

猴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我看着神婆没有做声。

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,担着两个框,突然出现在门口,他热情地在门口打招呼。「老张家的,给你们送两筐桃子来了。」

英娘眼神红肿地走过去,接过箩筐,低声道谢。

络腮胡男子,看了眼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,没有啃声就走了。

神婆吊着一张脸,扭着屁股也走了。

猴子拿了颗桃子就啃,边啃边说,「这王老板真不错,年年都给你们村送桃子,去年我在另一家也吃到了。」

「也没有,代庙村土质贫瘠,他那个桃子有时候一两年都没有果子。」英娘一脸怜爱地抚摸着玉葫芦。

「那他为什么要在你们村包地种桃子呢?」我疑惑地问。

「我也不知道,他都来了七年了。」

08

「哎,不说了。」猴子拍了下英娘的肩膀,指了指受伤的手臂,「我们先去处理下伤口。」

英娘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们,问,「这个玉葫芦能不能让我保管几天。」

猴子看了我一眼,我点点头。

「行吧。」猴子把玉葫芦往英娘身上一甩,拉着我就走。

我们俩到郑医生诊所时,床位上住满了老人。

打了几针,包扎完后。

刚准备坐上三轮车,就看到郑医生和王老板在诊所转角处热聊。

王老板右手圈住郑医生的肩膀,左手叼着一根烟,两人靠的很近。

他说了句话后,整个人仰倒哈哈大笑起来。

郑医生用手挥了挥飘出来的烟气,嘴角也抿出了一丝笑。

猴子吐了颗瓜子壳,戏谑着说,「难怪是做生意的,什么人都能聊的火热。」

「可他那桃子卖的也不行啊。」我起步挂档一气呵成。

「这样卖的不行,可能别的卖的行呗。」

到家后,父亲和猴子聊了几句,便各自散了。

我困的不行,倒头就睡。

睡着睡着,迷迷糊糊间,发现自己在一条河边,一群老人带着一个小孩在沙滩边嬉戏玩水。

一个小孩跑过来仰头问我,「哥哥,你想吃东西吗?」

「好啊。」我笑着回应。

小孩双手往胸前一放,他的手指径直插进了内里,鲜血飙射了我一脸。

「啊!」我惊恐地往后推,小孩却嘻嘻地跟过来,他双手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,无邪地看着我,「哥哥,这个好吃,你吃这个!」

我整个人弹跳起来,从梦中惊醒,睁眼就看到猴子拿着一块西瓜正坐在我床边。

「你可真能睡,都睡了一下午了,来,吃块西瓜解暑。」

「啪」的一下,我把西瓜挥落在地面;摔得稀巴烂的西瓜,仿佛像那颗血淋淋的心脏。

「你发什么神经啊!」猴子一脸不解。

我捂着胸口,狂喘了几口大气,才舒缓一些。

「刚才做了个噩梦!」我简短说了下梦的内容。

「这简单,哥带你去娃娃庙烧柱香,保证这些鬼魅魍魉不敢近你身了。」

「娃娃庙?」

「嗯,就在代庙村,香火可旺盛了。」

「行。」我下地迅速把裤子一穿,「我去跟我我爸说声。」

猴子拦住我,「别去了,你爸刚进去睡觉呢。」他扯住我就走。

娃娃庙在背靠代庙村的一个山峰上,很大的一块平地上,坐落着数十个小庙观。

里面供奉的各式各样的娃娃,他们姿势迥异,脸上都挂着一丝笑。

正中间的庙观,空间最大,可墙面却被熏的漆黑,里面供奉的小娃娃姿势逗趣,他右手撑头,左手拿着一个拨浪鼓,嘴角裂开,躺在地上大笑。

我越看越觉得奇怪,往里又走了几步,「咦,这…这个娃娃,怎么跟我梦里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!」

「啪」一个手掌拍在我肩膀上,我惊吓地跳了起来。

猴子诡异地指着前方,「顺子,那是不是你爸!」

他双手按摩了片刻眼睛,「是师父呀,我没看错啊,可他不是睡觉去了吗?」

「诶,师父脚怎么好了!」

09

我顺着猴子视线看过去。

只见中午右脚还绑着绷带的父亲,现下双脚已无任何束缚,他轻盈地往人群中走,似在寻找什么人。

「走,我们过去看看。」猴子拍了下我的肩膀。

我愣住,跟在猴子后面往前走。

父亲在一棵老榕树下停了下来,没过一会,一女子朝他走过去。

我定睛一看,「这不是英娘吗?」

两人隔了手臂长的距离,英娘站定就嘴巴一张一合,一直在说话。

父亲眉头紧皱,站在一旁倾听。

「诶哟,我肚子疼!」猴子捂着肚子,表情难受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厕所,抬脚就往那个方向跑。

「你去吧。」我往他方向一看,转过眼却发现父亲已经不见了。

只有英娘站在榕树下发呆。

我正想上前去问几句,就听到猴子怒斥的声音,「放手,我叫你放手,听到没?」

「嗯?什么情况。」我往回走,只见厕所角落,猴子正和神婆在用力拉扯。

「说了没有就没有!」猴子使劲扯开了神婆的手。

神婆双手垂下,表情沮丧,头发松散地耷拉在额头边,眼睛红红地看起来精神有点不正常。

我踏步走过去。

「啪」的一下,神婆一个巴掌甩在猴子脸上。

我愣住。

「你发什么神经啊!」猴子朝她吼起来。

神婆呆愣愣的,嘴里发出更大的吼叫声,她边吼边哭,「那是我的孩子,那是我的孩子!」

「你发颠啊!」猴子满脸无语,「那是英娘的孩子,好不好?」

「小伙子。」一个老太太走到猴子身边,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反方向走,「你别理她,她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,过会就好了。」

我走过去,猴子捂着半边脸颊,一脸晦气。

「婆婆,你刚才说她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,为什么啊?」

老太太摇摇头,「我们也不知道,反正她正常的时候就做法事赚钱,不正常的时候,拉着别人小孩就说是她的。」

我抬眸看了眼神婆,她落寞地站在那里,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个不停。

「人呐,不要强求哦。」老太太拿着布袋子,吁声叹气,「像我,神婆说我活不过这周,这剩余的日子啊,我怎么开心怎么来吧。」

猴子嫌弃地看了眼疯疯颠颠的神婆,「她的话你也信啊,我说你至少活到百岁!」

「这个你可别说,她经常在诊所里,逮着人就给别人算寿命,刚开始大家都不信,可后来发现她算的非常准,从没有失手过。」

10

我和猴子不置可否,抿嘴笑了笑,继续观景。

「诶,猴子,你看这庙观的排水系统做得真好,沟渠错落有致,大水一冲,什么都没了。」

「是不错啊!」猴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「看来花了点钱。」

再次经过中间的娃娃庙观时,我好奇一问,「这是谁铸的金身呐?我梦里梦到的小孩,竟跟这个娃娃一模一样。」

「好像是郑医生。」猴子一脚踩在油门上,「拉稳,走喽!」车子猛地向前一冲。我扶住车杆,听到猴子说,「郑医生以前每年都捐很多香火钱,那个娃娃也被修整的很好,不过这几年,听说他再没来过。」

「哦。」

乡下的山路一颠一颠的,我有点昏昏欲睡。

突然,转弯处传来几声急切的呼救声,「救命啊!救命啊!」

声音凄厉,刺激的我耳膜都打颤。

猴子也竖起耳朵,「怎么声音听着有点耳熟。」

「救我!救我!」一个人影极速朝我们跑过来,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头发蓬松,像疯子一样的女人,

「咦?那不是神婆吗!」我指给猴子看,只见神婆眼神红肿,衣服被刮成了好几条,而被她追的正是英娘。

猴子刚被神婆甩了一巴掌,看到她就烦。

他极速加油往前走,临近英娘时,一把拉住她的手臂,「抓住,快上来!」

英娘反应极快,伸手拉住,一个弹跳就坐到了三轮车上。

猴子为避免被神婆赶上,把油门踩到最底。

「啊啊啊啊啊!我的孩子!我的孩子!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!」我们已经走远了几百米,转头看到神婆还坐在地上,锤地痛嚎,嘴里一直叫唤着「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!」

英年跑得额头全是汗。

「她追你干嘛?」

我问完,英娘都还没回答,猴子就插了一嘴,「你没看到啊,她又发癫了呗。」

英娘拿出纸巾擦了下额头的汗,「她要这个玉葫芦。」

「我不给,她像发疯了一样,追了我一路!」

我想到刚才父亲和她在娃娃庙见面的情景,疑惑一问,「你今天怎么会来娃娃庙。」

「跟人有约。」她一说完,我和猴子对视一眼,默默不语。

英娘到街上就自己下去了,猴子憋不住率先发问,「顺子,你说她跟你爸,到底啥关系啊!」

我心里也没底,嘴硬的回了一句,「雇佣关系呗,她不是让我们给她小孩超度吗?」

「哦。」猴子挠了挠头,「诶,顺子,有人办白事。」他指向一家人门口。

门口有人吹着喇叭,一张死者的遗照放在门口,我心里一惊。

「猴子,那…那老太太不是今天跟我们聊天的那个吗?」

11

猴子把车往旁边一靠,我们下车往前走。

灵堂前挂了一张大大的遗照,正是今天我们在娃娃庙看到的那个老太太。

我上前打听,一老头在一旁抽着旱烟,「都是命啊,白天还到娃娃庙走动,回来说头痛,去郑医生医院打了一针就死了。」

「真是阎王让你三更死,绝不留你到五更。」

我和猴子面面相觑。

猴子面色微妙,「这神婆真有这么厉害?」

几个老农,抬起棺材就走。

猴子拉着我往旁边一侧。

「他们要去哪?」

「应该是娃娃庙,这些年死的人都会在娃娃庙停棺几天再下葬。」

「为什么?」

「说娃娃庙是风水宝地,既可以让死者死后不受牲畜道折磨,还可以荫庇子孙后代。」

「哎哟!快来个人帮忙。」一老农脚下一滑,棺材差点掉落在地。

我和猴子赶紧走前去帮忙。

老农松下手,表情痛苦地呻吟,「诶哟,我脚扭到了!」

他一屁股坐在地上,双手按着脚踝,不停地摩挲。

另几个人看着我和猴子,「后生,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人,能不能帮忙抬一下,老人是自然老死的,喜葬,一点也不晦气,待会给你们俩包个大红包!」

「不用,不用!」我和猴子双双摆手,顶在后面,抬着棺材就往前走。

棺材一上车,前面的师父就疾行往娃娃庙开去。

另几个抬棺人骑着摩托车跟在后面,我和猴子也一同前行。

12

到了娃娃庙,众人把棺椁放置在娃娃庙正中央的草坪上。

几个老农齐齐跪下,嘴里念念有词,求娃娃神灵保佑,子孙后代福泽绵长。

众人起身准备走了,猴子凑我耳边,「我去嘘嘘一下,你等我!」

「哇靠,你肾虚啊!怎么尿那么多!」

猴子嘿嘿一笑,「人家刚谈女朋友,正在兴头上嘛。」

「行吧,快滚。」我朝他挥手,「麻溜点,我在这里等你!」

其他几个老农本来准备一起等着,可猴子迟迟不出来,我发信息催他,他回,「拉肚子,让他们先走。」

众位叔伯就先走了。

我在棺椁前,站了快有半小时,猴子还没出来!

一股火起,我抬脚往厕所方向走。

刚走到门口,正准备喊,一个黑影从侧面一晃,紧紧摁住我的嘴巴。

我一个翻身,正准备一脚往他裆部踢过去。

「是我,猴子。」他贴在我耳边,手指往后山指了指,「有人。」

「吱吖吱吖。」脚踩在枯树枝上的声音,离我们越来越近。

我俩闪身躲进厕所里。

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,「让你弄快点,你非要慢慢来,好些货卖的都不好。」

「是王老板!」我和猴子互看一眼。「这么晚,他怎么会出现在娃娃庙。」

「弄快些,老人太难受了!」

「是郑医生!」

「他们难受不难受,管我屁事。」王老板说话很呛,「还有你,那个小孩现在都还没弄过来!」

「小孩子死了不好骗,我抓紧。」

「…!怎么神婆也在!」

三人边说,边从厕所侧边绕过去,径直走到棺椁旁边。

「他们要干嘛?」猴子凑在我耳边悄声问。

13

皎洁的月光,把他们仨的动作,看得一清二楚。

王老板站在棺材边,用力推棺材盖,边推边骂,「重得要死,你们还不过来帮忙。」

郑医生拖着年迈的步子,走过去两个人一起推。

「啪」的一声,棺材盖掉下去了,王老板指着神婆,「你来,把她抱出来。」

神婆钻进棺材,把死掉的老太太捧了出来。

王老板把老太太放在一个推车上,嘴里念叨,「大概一百斤,你待会丢差不多重量的石头进去,记得封棺的时候,用胶水粘紧一点。」

「好。」神婆从棺材里跳出来。

「啊!」猴子眼神惊恐,嘴里刚发出叫声,就被我伸手捂住。

只见丢在地上的尸体,被王老板抬过来的泥土推车,三下五除二就切成了碎块。

他手势熟练的拿起旁边的大黑袋子,把尸体碎块往里一装,又吩咐郑医生,「你去把水管抽出来,把地面冲一下!」

郑医生点头,朝我们方向走过来。

我拉着猴子赶紧躲进厕所隔间。

「啪」的一下,郑医生打开了厕所的灯。

我和猴子缩在隔间,一动不敢动。

厕所里传来郑医生拔水管的声音,外面王老板在那里喊,「老郑,快点,不然血凝固了,就更不好冲了。」

「好!」门外传来,水管拖地「窸窸窣窣」的声音。

猴子脸皱到一起,悄声凑在我耳边说,「难怪他那破桃子能卖七年,原来卖的根本不是桃子,而是尸体。」

「我们现在就报警!这些人太恶心了!」猴子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。

「等一下!」我按住猴子的手,门外踢踏踢踏传来脚步声,郑医生回来了。

我俩屏气呼吸,听着郑医生的脚步声进来后,停留了一会,又渐行渐远。

「嗝!」寂静的厕所里,猴子突兀地打了个饱嗝。

「是谁!」郑医生在外面发问。

已经远去的脚步声,又慢慢走进来。

我惊恐地拽着猴子的手,寒毛直立。

14

「谁在那里!」郑医生开始拉厕所挡门。

我们躲在左边第三个隔间,眼看第二个已经被郑医生拉开,他的黑色布鞋尖出现在第三个隔挡口。

我和猴子对视一眼,同时把手放在裤兜边,那里有我们刚在街上买的尖刀。

「啊啊啊啊!」外面突然发出几声尖利的喊叫声,「我要杀了你!我要杀了你!」

第三个隔挡最终没有打开,郑医生跑了出去。

我俩在隔间里,静待了几分钟,确定外面再无声音后,才小心翼翼地走出隔间。

猴子右脚刚踏出去,「啪」的一下,一根木棍直直地朝他头上轮过来。

「小心。」我向前扯了把猴子,可躲闪不及,猴子头还是被榔头重重敲击到了,他的额头迅速冒出血来,整个人跪倒在地上。

王老板一脚踩在猴子背上,手上的刀紧紧贴在猴子颈脖上。

他咧开嘴笑,露出几颗镶金的大门牙,朝我吩咐,「把刀放下,不然我就杀了他!」

我这才反应过来,郑医生刚才根本不是出去了,而是去找帮手!

「放下刀!」王老板努嘴示意我照做,「还有手机丢过来!」

我把刀和手机往地上一扔,郑医生用脚尖扒拉过去了。

「你有本事就杀了我!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剁成肉泥!你个杀千刀的,你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!」

「我小孩明明没事,你们给他打大剂量的药!」

「我可怜的孩子,我可怜的孩子!」

「竟是英娘!」我往外一看,只见英娘整个人被捆绑住,神婆拽着她的头发就往里拖。

她胸前挂着的玉葫芦,剧烈颤抖着。

神婆双眼发直,盯着那玉葫芦,痴痴地说,「我的孩子原来在你这!」

15

王老板一脚踢在神婆身上,「别发神经,去把火拿过来!」

郑医生蹲身拉住英娘的麻绳准备重新再绑紧一些。

「呸!」英娘一口沫子正正吐在郑医生的脸上,「你可真不要脸,一边给病人打超剂量的药,一遍还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匾。」

「这些年来,邻里乡亲看你一人在异乡,送给了你多少自家种的蔬菜和土鸡蛋,可你呢?竟然故意杀了那么多人,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一腔热心吗?」

英娘一边骂人,一边使劲挣扎,郑医生刚绑的绳子,眼瞅着又要松散了。

「废物!」王老板提着郑医生的衣领丢到一边,上了年纪的郑医生「哎哟」一声,倒在地上。

他把砍刀放在一边,准备重新系紧。

就在他放下刀的那一瞬间,我迅速抢到落在地上的刀,并反方向一刀放在他脖前。

我压住刀尖往里入了三分,鲜血立马浸染在肌肤上。

「放了他们,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!」

猴子头部的血越流越多,再不挣脱,就算不烧死,也会死于失血过多。

我现在只能指望,在刀刃的威胁下,能获得一线生机。

王老板颤抖着身子开始求饶,「不要冲动!我现在就放了你朋友。」

神婆拿着火把刚进来,就被王老板怒斥,「出去,出去!」

他指使郑医生,「你给他们解绑!」

满头白发的郑医生,挣扎着坐起来朝我们诡异一笑,他起身拎着边上的一个黑桶。

王老板惊恐地问,「你拿烧尸的油干嘛?」

郑医生却自顾自的把油撒了一地。

「你…你不要乱来!」王老板双脚开始打颤。

郑医生拿出一个火机,弯嘴露出一个笑容,「你们都死了,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些事了!」

16

蓝色的火苗,像条毒蛇,在黑色油漆上吐着信子。

「哈哈哈!」郑医生癫狂地笑,「钱我也挣累了,刚好一把火把你们全部烧死在这,这样我就还是一个人人眼中的好医生。」

「那怕是不可能!」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,「啪」的一声,郑医生被一个棍子,狠狠地打倒在地上,我还没反应过来,那棍子又重重地敲在王老板背脊上。

「是父亲!」摇曳的灯光照进来,我才发现黑色布巾下,露出的眼睛分明是父亲。

「快走!」

被打落的打火机,已经点燃了地上的黑油。

我拖着英娘,父亲拖着猴子,我们迅速逃离了厕所。

神婆还在门口,疯癫地喊,「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!」

在和她擦肩而过之际,我一脚把她踹进火堆里,「吱吖」一声,把厕所门关紧。

我们一出来,没过几分钟,就听到警车鸣笛和120急救的声音。

「是我报的警!」父亲双手撑在膝盖上,不断地喘息。

警察一来,厕所的火很快被熄灭,王老板,郑医生,神婆和猴子都被120急救车接走了。

我坐上三轮车上,疑惑地问父亲,「你怎么来了!」

「我和英娘一起进的娃娃庙!」

父亲一番述说,我这才知道,原来英娘儿子去世时,她无意中听到王老板和郑医生说得话好似不对劲。

正要准备走时,被王老板和郑医生发现,两人追着英娘跑,中途被父亲救了下来。

英娘说出了她的疑惑,父亲让她先不要打草惊蛇。

先了解下情况再报警,今天晚上父亲早就潜伏在娃娃庙了,只是没想到我和猴子也来了。

我把来娃娃庙的经过说了一下。

父亲「噗嗤」笑了声,这个猴子自从做了道士,尿多的没完。

「为什么?」我疑惑地看向父亲。

「每天被吓得呗!」

17

代庙村的故意杀人,侮辱尸体一案,震动全国。

王老板被当场烧死在厕所,神婆和郑医生被救活了。

因案件影响甚是恶劣,市检察院直接接手了该案子。

经查,是王老板,郑医生和神婆联手策划了这起杀人案。

神婆给老人算命说死期,郑医生便在那个时间段,给老人打超剂量的药,杀死老人,王老板则负责联系人卖尸体器官。

如果不是英娘对小孩一死产生怀疑,众人只会觉得是老人到了要走的年纪,根本不会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策划的谋杀。

这事之后,猴子被政府封了英雄市民,他最近上街走路气质都截然不同,再也不尿频尿急了。

「顺子,请你吃早点!」

「啧啧啧。」我朝他笑,「不容易,竟然有你请客的一天。」

猴子脸一摆,朝老板喊,「来两碗馄饨。」

我忙打断他,「可千万别,这一个星期,我都不想看到肉。」

「行吧。」猴子大手一挥,「老板,那换成两碗素面。」

我俩坐在位置上吸溜面条,店里的村民都在议论这起案子。

「听说那神婆在医院就跳楼了!」

「该死!」

「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!」一个妇女插言,「她以前跟我同个村的,她父亲喜欢赌博,输了就把她卖给了一个老头子。」

「那个老头子也是个变态,她怀孕了还打她,她的孩子就没保住,从那以后,人就开始有点疯疯癫癫的。」

「后来老头死了,她就自己出来游荡了,不知在哪里学了点本事,等我再知道她的时候,她都可以通神了。」

众人唏嘘不已。

又有个人插嘴,「你们知不知道郑医生回去杀了他儿子!」

「哈!他为什么要杀了他儿子!」

「真的!听说是他自己央求警察,要回家看下孩子再走,警察就同意了。」

「没想到他到家后,一头撞在他儿子身上,他儿子头磕到钢架上,当场就死了!」

我刚夹起的面条又放了下去。

「哎!」另一个村民摇头叹气,「你们是不知道,郑医生老婆早年就走了,他便让他母亲带着小孩,自己在外面苦钱。」

「哪承想,他母亲特别喜欢打麻将,连孙子发高烧都没发现,等他回去的时候,他儿子已经烧傻了。」

「后来听说又得了什么病,每天都要好多钱医治,他就来了这里开诊所,孩子还是丢给奶奶带。」

我和猴子对视一眼,万般心境,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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